岚_

设定及前情提要： Chapter.1  Chapter.2  Chapter.3  Chapter.4

· 写论文写到头发掉光，珍爱生命，远离世界史。

· 无论CNOW怎么样，我永远爱守望先锋。

· 中间有大段澳洲组出没。

Chapter.5 Lucky Ones（2）

弗兰狂斯鼠博士的实验室坐落在镇子外偏远的矮丘上，在博士的带领下，三人同行穿过荒凉的黄土地，两个吸血鬼一路静默无声，和呼啸的风声谈心。弗兰狂斯鼠博士大摇大摆走在前面，“莫须有”的藏宝图让他开心得像个一米九的孩子，哼起不成调的小曲。

莫里森向莱耶斯使眼色，示意他搭话套取些关于“怪物”和“手铐”的线索。

莱耶斯凑到莫里森颧骨边——距离近到在昏暗的夜色里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绒毛——用口型无声地说：“我拒绝。‘友好交流’这种面子工程向来是由你做的。”

莫里森一时语塞。守望先锋时期他作为指挥官，确实是官方发言人般的存在，谈判、交涉、慰问、安抚群众、嘘寒问暖都是他的差事。大到向教皇催债“下一步战略部署的资金款项请您落实一下”；小到跟战区村民闲聊“恶魔从您家里抢走了多少头猪”，事无巨细都会被刊发在杂志和新闻上，成为人民心目中“正义和美好”的代名词。

莫里森无声地回复：“可我根本就不知道怪物的手铐是什么。”

“女巫说提示就是字面的意思啊。”

“女巫还说什么？她是你妈？她有没有告诉你会遇到一堆对魔法免疫的怪物？”

“你吃醋了？”

“哈。我看你是疯了。”

“嘿，朋友们，需要我回避一下吗？”博士捂住自己的眼镜扭捏地说，“你们两个都快亲在一起了。”

莫里森倒退两步远离莱耶斯，语气咬牙切齿：“我们刚刚产生了点分歧，我认为来到这里似乎是个错误，那些怪物令人害怕。”

“怪物？”博士的口吻竟有骄傲的成分，“那些残次品只是疾病失败的产物而已，你们还没见到真正的怪物呢。不过你们为了财宝来到这里，我表示非常理解。”

影帝莱耶斯上线：“不知道是什么疾病？实不相瞒，我和我的仆人相爱已久，这份感情却不为家族所接受，只能盗取藏宝图前往另一个大陆谋求生计，如果是传染病，我们还是应当尽快离去，更何况如您所说，还有更加可怕的怪物。”

莫里森叹为观止。影帝出手，果然不同凡响，剧情编的一套一套的，待会儿给他俩编个未出世的孩子他都不会惊讶。

“关于疾病说来话长呀，那时我还是个年轻人。”博士颠三倒四地讲起他的故事。

渣客镇的居民都知道，村子里有两个疯疯癫癫的异教徒：一个打不还手，骂不还口，白长了副一顿饭吃十笼包子的身躯；另一个每天把自己家里炸得炮火连天，还坚称自己是个科学家。

一个傻子，一个疯子。

詹米森·法尔克斯的人生只为追逐两件事：一是科学，二是财宝。

他的启蒙作是从异乡人尸体上搜刮出来的《炼金法则》，光怪陆离的学说打开新世界的大门，詹米森从此成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，沉迷实验无法自拔。

然而成为异类意味着你将要面临无端的指责和羞辱。

社会性群体永远会排斥那些与他们不同的存在。你不能过分优秀，不能过分单纯，不能过分孤僻，和众人一样平平庸庸、浑浑噩噩，才会被团体所接受。

所幸詹米森还有第二个爱好。

这片大陆焦糖色的沃土下埋藏着不计其数的金子，宗教战争爆发之前踏足这里的人多数是为了财宝，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去探查传闻中的大金库，妄想发一笔横财，即使在战争爆发后，偶尔依旧有掘金者造访——毕竟人类的贪婪一如既往。

我和这些肤浅的人类不同，我的梦想是高尚的、无价的科学！

詹米森抱着他的一串宝库钥匙如是想。

镇子上的居民多多少少知道疯子有一大笔财宝，可是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掘金者们造访詹米森的住所，向他问询金子的精炼程度，却无能为力。

谁也不知道疯子究竟把宝贝藏在了哪里。

直到被称为“铁恶魔”的瘟疫席卷整个小镇。

起先是酒馆老板的儿子离奇失踪。老板寻遍整个镇子周边，三天后终于在小镇外找到自己昏迷不醒的儿子，却意外发现男孩身体上有金属的痕迹。老板原本觉得只要找到儿子就好，不料惨剧发生在男孩苏醒之后。

——醒来的男孩丧失了理智，恶意攻击靠近的所有人，力大无穷、不知疲倦，也不再进食。数个因为好心而帮忙的居民被男孩打得鼻青脸肿，就连酒馆老板本人都遭到了攻击。

万般无奈之下，酒馆老板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锁进了仓库里。

后来镇子上的年轻人开始慢慢失踪。被人找到时，肢体上都出现了和男孩一样的金属，无意识地袭击所有试图靠近的亲朋好友。

而男孩在此时生锈致死。

整个镇子陷入一片绝望的恐慌，瘟疫毫无缘由地爆发、蔓延，就像海上狂躁的风暴一样席卷整个镇子。孤立的大陆之外宗教战争如火如荼，大陆内也仍有恶魔肆虐不休。

人们无从得知这种可怕的“铁恶魔”从何而来，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来自外来客的诅咒。尽管这个结论毫无根据，但是盛怒的人往往需要一个符号或是图腾去发泄内心的恐惧，就像圣女贞德承担了“巫女”的诽谤；伊娥承受了赫拉愤恨丈夫不忠的妒火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人们的忐忑。

常和外乡人打交道的詹米森·倒霉蛋·法尔克斯毫无例外变成了众矢之的。

盛怒的人们砸毁了詹米森的实验室，对他拳打脚踢，敲碎了他的一条腿骨，还不忘逼迫他交出宝库的钥匙。詹米森像是惊恐的小白鼠，蜷缩在角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屋子成为出气筒。

最后，村民们把伤痕累累的詹米森扔在房子里自生自灭，一把火点燃了破旧的木板房。

木板七零八落；墙体倾塌破碎；五颜六色的化学试剂升腾斑斓的烟雾。像是个破败又颓靡的美梦。

詹米森就蹲在那里，看着他五光十色的实验室，思考自己会“先被熏死、被烧死还是那根摇摇欲坠的横梁砸死”的人生重大哲学问题。

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外力突兀地将他从墙体破洞处扯了出去，新鲜空气猝然涌入詹米森的呼吸道，他盯着自己的救命恩人，对方看起来像一只肥胖又可笑的幽灵，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得救了。

是渣客镇的傻子。

詹米森像是索多玛的幸存者，又哭又笑抱着对方语无伦次：“我真是没想到，真的会有人救我，那些流言蜚语也不是所有人都信的嘛，有时候傻子看起来比聪明人聪明得多，哦不，我的意思是，我是说你很聪明，你叫什么来着？路......他们总是叫你的绰号，呃，我是说...我其实还没想明白，你为什么会救我......”

“闭嘴，詹米森。”人高马大的傻子坐在草地上，“马可。”

“哈？”

“马可•拉特莱奇。”马可没什么表情，“因为我们是同类。”

烟熏火燎的污渍在詹米森脸上纵横，看起来像哭过的泪痕。他扯扯嘴角发现嗓子哑得厉害：“谁和你是同类。”

“我和你一样。”马可闷声闷气地说，“喜欢，金子。”

詹米森沉默了一会儿，似乎在确认对方话里的真实性。

“马可先生，我希望雇你当我的保镖，保护我的金子。”詹米森晃晃金库钥匙，顿了顿，“我们的，金子。”

“你们知道吗，那时候的马可，被熏得就像一只烤乳猪。”博士嘻嘻哈哈地带路，“我和马可的农场快要到了。”

莫里森顺着博士所指的方向看去，与其说是农场，不如说是一座木板和铁皮拼接成的大避难所。锈迹斑斑，陈旧透风。海风像是疯狂的鼓手，无止息的击打令房屋发出阵阵哀鸣。

莱耶斯碰碰莫里森的肩膀，低声笑：“你还记得多拉多的避难所吗？和这个破得有的一拼，让人怀念的地方。”

他当然记得，那是他们参加SEP计划的前不久，莱耶斯还是一名教官。

原本是个转移平民的简单任务，但中途被数只从天而降的巨眼怪打乱了节奏。莱耶斯拔枪疾跑一气呵成，把莫里森和怀里的女孩挡在身后，红着眼睛冲他吼：“你带平民先走！”

莫里森明白巨眼怪的凶残程度，也深谙教官的不容置疑。他抱起哇哇大哭的女孩，狠狠地冲自己教官吼：“别死。”

“你把我当成什么了？赶紧他妈的给我滚。”对方连头也没回，只留给新兵一个背影。

莫里森将一对遗留的母女带去新地址，又搬了救兵匆匆赶到成为断壁残垣的旧避难所，他觉得自己仿佛在跑马拉松的菲迪皮茨，跳得飞快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一个鲤鱼打挺跃出来，而脑子里所有的词语都是“别死”。

别死。别死。别死。

旧避难所内外空无一人。

莫里森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在抖，他没能看到自己的教官，没能看到巨眼怪，只看到先前倒在地上的数具尸体。

“你还好吗？”当地的骑士过来拍拍莫里森的肩膀。

“你们先去四周找找有没有剩下的平民吧，我——我去找我的人。”

你会对一个朝夕相处的战友产生什么感情？尤其是一个严厉苛刻、不近人情还爱找你茬的战友。

莫里森说不清，但是他在刨那堆尸体和废墟的时候，想到的是莱耶斯罚他跑二十圈后扔过来的矿泉水；看到他训练拿到第一名时敷衍的夸奖；还有闲聊时提起家乡的落寞神情。

总之杰克·莫里森认为，加布里尔·莱耶斯如果死在这里，他一定会感到非常，非常遗憾。

然后他翻到了对方锁链断裂的狗牌。

一名骑士，一名军人的军用识别牌遗失别处意味着什么，莫里森无法想象。他跪在地上，背脊伛偻得像无法承重的垂柳，下意识把冷冰冰的嘴唇贴在沾了血污的狗牌上。

他甚至分不清狗牌和自己的嘴唇哪个更冰冷。

“我没想过，你对我的破牌子还有这种嗜好。”

莫里森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狗牌的主人。莱耶斯出现在旧避难所门口，支着门框勉强站稳，看起来伤的不轻，眼角眉梢却都藏着笑意。

莫里森自认为教养很好。所学的脏话尽数来自莱耶斯那个蠢货，而他现在只想用库存不多的脏话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。

身体本能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，莫里森回过神来时已经攥着狗牌来到自己教官面前，做了件传出去足以让整个骑士团肃然起敬的事——

“我操了你个乱扔狗牌的傻逼，我他妈以为要给你收尸，下次能不能定好作战方案再打发我走？你脑子里是杰哈做的沙锅炖菜？我操你......”

莱耶斯接下来也做了件传出去足以让整个骑士团肃然起敬的事。

他直接一口咬在对方滔滔不绝的嘴上，成功令金发碧眼的骑士瞠目结舌地闭嘴。

他连睫毛都是金色的啊。莱耶斯想，就像阳光下的角翅粉蝶。

战争片一秒钟变成言情剧。

“你再说下去的话，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。”莱耶斯双手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，盯着表情复杂的莫里森笑，“你这什么反应，第一次接吻啊。”

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猜对了。

莫里森什么都没说，阴沉着脸将狗牌塞在兜里，把和自己几乎同样身形的莱耶斯扛了起来。

“喂，童子军。”教官懒洋洋地趴在对方身上。

“你别说话。”

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号施令的？”莱耶斯的声音轻却郑重，“等回骑士团之后，我有件事想和你讲。”

这真是给他们立了个硕大的FLAG。

守望先锋还不如改名叫插旗先锋。

“怀念什么？”莫里森从善如流接下对方的画外音，“怀念老子的初吻？”

莱耶斯被他的耿直呛到哑火，愣了半晌竖了个大拇指。

“路霸公爵，国王詹米森·法尔克斯一世回来啦！”博士推开木板房的门径直走向床边，其余二人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。

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。

巨大的绿色怪物瞪着他绿幽幽的眼睛，静默了几秒种后倏地站起身向不速之客冲过来。两个吸血鬼身子紧绷，蓄势待发，在怪物冲过来的瞬间如利箭离弦般默契地躲开。

“嘘——马可，马可，这是我们的客人，还不是食物。”博士安抚性敲了敲怪物鼓起的肚皮，转过头来对莫里森说，“马可带着我特制的手铐，不会伤到你们的。”

得来全不费工夫啊。

莫里森看了眼莱耶斯，后者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。影帝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：“弗兰狂斯鼠博士，你并没有说过马可会攻击我们。”

“啊哈，忘记告诉你们了，马可就是我最杰出的创造——他是个真正的怪物。”博士坐在绿色怪物的床上抖腿，“既然是‘怪物’，战斗力可是最基本的属性，你瞧，科学，和魔幻是可以握手言和的。”

老兵敏锐地注意到怪物的身上有一部分由金属组成，顺势问道：“马可也曾经患过‘铁恶魔’？”

“没错，小可爱。”中年人被这个称呼惊得头皮发麻，博士却自顾自说，“我得救他，我想要救他，我也救活了他。我的知识就是用来做这个的不是吗？何况他也只听我的话。”

莫里森没搭腔，他疯了。莫里森心想。

莱耶斯问得很尖锐：“那你还需要特制手铐困住他？”

“我这是为了不让他乱跑！他记得我的！”博士突然间暴跳如雷，“不该问的不要问，外乡人。”

莫里森拦住莱耶斯：“我向你道歉，我们只是暂住一晚而已，并不想惹麻烦。”

博士似乎想到什么，神情变得奇快，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，指着破旧的楼梯说：“我借你们楼上的地板住一晚，不过你们明早要把藏宝图给我。”

“没问题。”莫里森爽快地回答，使了个眼色扯着莱耶斯上楼。

楼上的环境称得上不忍直视，情形堪比十个熊孩子在你家闹腾了一个月然后无人打扫静置三年。蛛网肆虐，尘埃层垒。莱耶斯倒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，随便找了块能摆得下自己的地方就躺下来，仰着脸调侃莫里森：“怎么，我的棺材住习惯了看不上别人的储物间？”

莫里森无视莱耶斯的挑衅，走到对方身边坐下：“商量点事。”

莱耶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，用口型说：“隔墙有耳。”

莫里森愣了半天，明显底气不足：“声音干扰的咒语...你记得吗。”

德古拉半坐起身，不知道用了什么做干扰源：“当然，光明正大的指挥官不屑于使用这种偷鸡摸狗的咒语，忘了很正常。”

莫里森眯起眼睛看他：“我坐在那个位子上是因为谁，你心里没数？”

莱耶斯轻笑起来，扯着对方的领子不露齿地咬了一口：“说正事吧。”

就是因为他知道，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罢了。

——TBC——